第773章 鲁王至金陵

作品:《崇祯十七年秋

    内圣外王,这是儒家的核心思想之,意思是对内要具有圣人的才德,仁义,对外施行王道,教化。

    作为儒学门徒,王彦自然明白这一,但任何一种思想,从来都是随着时代演进,而随之变化的,儒家演进到明代,出现心学等流派,就是在寻求突破。

    东虏本是大明治下之臣,朝廷对老奴多有恩惠,然他却背叛大明,对故主刀兵相加,屠杀辽民,给整个汉民族带来无尽的灾难。

    仁义教化,最后成此般结果,这便需要士大夫进行强烈的反思。

    此时在明朝内部,不少士人和将领,对与东虏都有灭族的冲动。

    王彦对于内圣外王,也有了些看法,他没像部分士人那么极端,认为“彼夷狄,不可晓之以理,动之以义。”

    他认为朝廷在对待本国子民时,要有圣人的悲天悯人,施行仁义,但对于外国夷狄,则要区别对待,如朝鲜、琉球这些行儒法、写汉字,以为中国一分支,犹如中国之子者,当行王道教化,但对于东虏、荷夷狡诈奸滑之辈,便当行霸王之道。

    这次王彦虽有些强词夺理,但他确实只放他们过江,王彦其实也给了他们机会,留下来的,王彦基本不会处置,但是这些人还想着过江为清廷效命,让王彦用船送他们过江,然后他们拿起兵器再来与明军作战,王彦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。

    “以德抱怨”这是儒家长提的一句话,但其实这句话后面,孔子还了另一段话,“以德抱怨,何以报德?以直报怨,以德报德!”

    这才是春秋的儒家,最原始的儒家,西方文艺复兴,是从古希腊先贤的典籍开始,大明儒家思想的复兴,也是从重新注释被宋明理学,歪曲了的儒家经典开始,只可惜思想还未成熟,演进便被打断。

    仁义要施给懂得感恩之人,况且如博洛之辈,恐怕也体会不到天朝大国的仁义王道,只会觉得王彦脑壳被门夹,不仅不会感激,反而觉得中国可欺。

    江滩上,旗丁和家眷顿时一阵骚乱,博洛、朗廷佐脸色煞白。

    “王士衡不怕失信于天下吗?”博洛咬牙切齿,两股战战。

    刘顺一挥手,身后士卒抱了几根木头过来,“殿下怎么会失信于天下呢?博洛,若是依着本镇,你今日早已被本镇寸碟,但殿下仁慈,抱着木头,游过去吧!”

    几千人,不到十根木头,绝大多数人,肯定是过不了江,但至少有那么十多个,能够活着回到江北,王彦也算实现了承诺,没有将事情做绝,今后清军陷入绝境时,可以留个幻想,总会有人抱着侥幸,认为他们是那十几个人,是选择留下来的人,而不是淹死在江中的绝大多数。

    而江南十多万清兵,三个旗的汉旗,还有几百满蒙八旗,就回来十几个人,也能狠狠打击江北清军的士气,更重要的是虽然留有一线,但却震慑住了狡诈的东虏,让他们胆寒。

    刘顺完,再次一挥手,明军士卒顿时一声爆喝,“过江!”然后挺着长枪向江滩逼来,数千人顿时惶恐,不少人已经跪地痛哭,但也有几名八旗兵,一阵张望后,忽然冲出来,抱起了一根木头。

    有人开头,场面顿时混乱起来,这个时候,没有让领导先上的道理。

    王彦话时,语气那么诡异,他们早该察觉,但就因为抱着能侥幸过江的心理,实际上也就是期望中国像以前一样那么迂腐,对他们多讲讲仁义。

    朗廷佐见周围的人已经哄抢起来,心中顿慌,现在骂王彦已经没用,他当即拉着博洛,拿出让领导先上的架势,抢了一根圆木。

    众人很快就被逼入江中,汉旗还好,一些满人和蒙古人,入江便沉,女人和孩子也挣扎一阵,就被江水冲走。

    一根圆木,最多也就能浮起两三个人,现在几千人争夺。

    人在水中,拼死挣扎,抓住什么是什么,可不管你是牛录、甲喇、固山还是王爷,抓住了便绝对不会松手,死命把对方往死里托。

    博洛与郎廷佐经历了一生中,最恐惧的一幕,无数的手伸向他们,哀嚎呼救声令人崩溃,两人则红着双眼,拼命踢踹向要靠近的人,抱着圆木往江北划动。

    江边的一幕,像是一场生存游戏,四千多人,争夺能够活下去十多个名额,很快绝大多数在入江的片刻间,就被无情的淘汰。

    一些擅长游水的和抱着圆木的百来人,继续向江北划去,博洛整个都已经十分疲乏,他抱着圆木,一动不动,郎廷佐拼命的划动,对博洛不出力十分恼火,甚至有一脚把他踹到江里的冲动。

    这时他们不远处,几名没有圆木,游了一段距离后,实在没劲的人,忽然游向一根浮着三人的浮木。


    浮木上是一个环须豹眼的满将和两个满丁,在水中满是惶恐,他们应对失错,让几名汉旗,也抱紧浮木,可浮木哪里浮的起那么多人,偏偏谁也不肯放手,片刻间就一起沉入水中。

    郎廷佐见此满是惊恐,正好又看见几人向他们游来,他顾不了那么多,顿时在水中踹了博洛一脚,让他提起精神,急声道:“王爷快划啊!”

    博洛也看见游来的人,他反应过来,立刻与朗廷佐拼命划动,两人毕竟借着浮木,比较省力,奋力划了一段距离,那些狗刨的旗丁,终结气力衰竭,一个接一个绝望的沉入江中。

    夕阳西沉,余晖撒在江面上,波光粼粼,满是金色的余晖,几根浮木在江面上随着波浪起伏。

    博洛已经面无人色,郎廷佐也累得跟死狗一样趴在浮木上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好一阵,博洛才缓过劲来,他看着江北已经就在眼前,似乎想起什么,转头看着漂着的郎廷佐,感叹道:“患难见忠诚,你是个好奴才,回去本王要是不被摄政王责怪,今后必定好好对你。”

    郎廷佐对于自己的命运其实没底,不过他把博洛拖回来,天塌下来,个高的着,还有佟图赖可以背锅,保命应该没啥问题,他反而觉得博洛自己比较不好过关,不过博洛既然这么,他得给他道声谢。

    虽然郎廷佐不想动弹,但还是抬起头来,正准备谢谢王爷栽培,可这一抬头不得了,差把他吓死过去。

    “不好,王爷快划!”

    江边,刘顺领着数千士卒,将四千旗丁和家眷赶入江中后,站立江边注视,清军的惨剧,他没有一丝负罪感,反而有一股快意。

    他始终记得那一年,清军破关墙而入,大掠北直隶,山东,明朝大将满桂战死,东虏掳走北直、山东之民二三十万,他父亲被杀,母亲自尽,他则自失去管教,沦为地方泼皮。

    在他看来,藩主无疑还是太过仁慈。

    这时,他看了一阵,见侥幸活下来的清兵,已经漂过江心,按了按战刀,便准备转身去向王彦复命。

    “督镇,你看,好像是鲁监国的船!”一员部将,忽然指着江面道。

    刘顺扭头望去,还真是,东方江面上,近百条大船打着明朝日月旗,往南京方向而来。

    刘顺手握紧了刀柄,微微皱了下眉头,“他们来的到是时候。你们在这守着,本镇去禀报殿下。”

    此时王彦正在洪承畴的江南总督府衙内,他端坐在正堂,两旁坐着一众大员,他一手端着茶杯口抿着,一队士卒押着戴着手铐脚链,穿着囚服的洪承畴进来。

    王彦见此,将茶杯放下,众人也齐齐向洪承畴看来。

    “洪贼,今日你有何话可?”万元吉拍案而起。

    “洪贼,你有面目见再坐诸公么?你有颜面见毅宗于九泉否?”顾元镜也站起来怒斥。

    一众老臣上前,围着洪承畴骂,有的甚至直接将唾沫糊在他的脸上,使得洪承畴狼狈不堪,但他却忽然放声大笑。

    这让堂内众人,微微一愣,正中坐着的王彦看着他,不禁皱了下眉头,挥手制止众臣,然后沉声问道:“洪承畴,你笑什么?”

    洪承畴看向王彦,他知道自己必死,而且下场肯定极惨,现在反而放开来,似乎要甩开膀子与众人一战。

    “尔等如何待我,太宗如何待我!我笑大明朝不惜良才,十多年来,朝堂上下君不体下,臣不体上,朝政为腐儒掌握,满嘴放炮,治国全无一策,有能之臣救国,处处掣肘。”洪承畴讥笑道:“我松山被俘,太宗皇帝,如何待我,今我被俘,尔等如何待我?十多年间,大明朝臣,真是一也没变。”

    洪承畴真是诡辩,当了汉奸,还不让人骂呢?还得以礼相待,万元吉气的跳起,“洪贼,住口,事到如今,居然还称呼奴酋为太宗,你对的起毅宗皇帝的信任吗?”

    “信任?哪里来的信任?十七年间,五十相,指使臣子去做事,出了变故,自己一责任也不担,臣子却身首异处。这样的帝王,臣子谁敢做实事,为什么要效忠!”洪承畴怒道:“松山之战,如不是皇帝急促,我何至于此。崇祯比太宗差远了。”

    洪承畴声音极大,堂内大臣的脸都气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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