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，美林银行就接到了香港证监处的质询函。不过周阳和他的boss科曼斯基都早就做好了准备，立刻拿着一叠资料前往证监处，与证券监管专员霍礼义面谈。

    对于陈松青提出的裸卖空质疑，美林银行直接给出了确凿的证据进行反驳。周阳沽空的佳宁置业、益大投资、侨联地产这三家上市公司的股票，全部是从裕民财务公司借贷而来。

    科曼斯基还当场向霍礼义剖析了，陈松青的空手套白狼的经营模式。其之前大张旗鼓的向证监处表示，自己的资金来源于纽约市场的低息贷款，那根本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。

    陈松青真正的海外融资渠道，其实是马国的土著银行。这家马国的国有银行目前正在秘密调查其香港全资子公司裕民财务，向陈松青违规发放贷款的违法事宜。

    没错，陈松青做梦也没有想到，周阳正是从裕民财务手中借到了佳宁系的大量股票。

    周阳当初之所以先选择加入美林银行，而不是自己单打独斗，看中的就是美林银行的强大实力。

    只要查出陈松青的资金来自于裕民财务公司，就不难判断后者的贷款操作肯定违规了。但想要查清陈松青与裕民财务公司勾结的详细内幕，以及用这个把柄来实现利益最大化，才是真正的难点所在。

    这里不得不介绍一下裕民财务的母公司——马国土著银行。马国的最大族群是土著马来人，第二大族群则是华人。但是华人对马国经济的控制力，却远高于马来人。

    根据马国政府1970年对国内资本的统计表明，外国资本占了63.3%，华人资本占了27.4%，马来人资本只占2.4%。

    在1969年爆发五一三事件之后，马来政府认为经济不平等，才是国内种族冲突尖锐的根本原因。

    于是马国在1970年提出了“新经济政策”（new economic policy，简称nep）。

    nep政策简单概括起来，就是限制华人资本，扶持土著马来人资本，使其在二十年后（1990年时）在马国各个领域占比的权重能达到30%以上。

    实际上马来人在马国拥有比华人更多特权的现象，在英国殖民时期就已经存在。后来马国独立后，更是将其写入了宪法。

    土著银行就是马国政府为了支持马来人，在1965年专门成立的银行。而从nep政策开始实施后，在马国财政部的大力支持下，土著银行的实力更是得到了迅速扩充。

    从七十年代中后期开始，土著银行的业务已经不只局限于马国国内，开始积极向周边地区扩展，于是在1977年来香港设立了全资子公司——裕民财务。

    土著银行可以说是马国第一大政党，也就马来人的主要政党——巫统的重要钱袋子之一。

    陈松青之所以能把裕民财务当成自己的提款机，源源不断的从它那里拿到美元贷款，不可能仅仅买通裕民财务在香港的负责人就能成事。

    实际上陈松青早就顺藤摸瓜，腐蚀掉了土著银行的高层，以及巫统的重要成员。

    这些内部信息仅凭周阳现在的能力，自然很难调查清楚，但借助美林银行的关系网就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根据美林银行调查到的资料显示，土著银行的主席纳瓦威从去年开始，就与陈松青有过多次接触。

    而纳瓦威与马哈迪关系密切，后者刚刚成为巫统的最高领导人，就差最后一步接受马国王室的任命，就能成为新一任的马国首相。

    而除了马哈迪之外，陈松青还与马国金融机构的多位高管有过密切接触。这几人都是现任财政部长东古拉沙里的亲信。

    像土著银行这种国有银行，向海外大量授信美元贷款，肯定是要向马来政府财政部报备的。

    可以说长袖善舞的陈松青，基本已经把巫统给打通了，这才让他能一而再、再而三的从裕民银行获得融资。

    这时候美林银行这块招牌的价值，就马上又体现出来了。科曼斯基直接以美林亚太总裁的名义，通过美国驻马国大使的私人渠道，与即将成为马国第四任首相的马哈迪先生进行了秘密会面。

    科曼斯基表示美林银行研究人员，在对亚洲各国金融市场进行调研时，发现马国的土著银行管理混乱、存在着巨大的经营风险。

    土著银行是马国的国有银行，又向来与巫统关系密切。美林公司如果随意向市场刊发看空的调研报告，可能会对巫统和马国政府的声誉造成打击。

    所以科曼斯基表示自己出于维护马、美两国传统友谊出发，特意私下来与马哈迪先生磋商，希望能够提前化解掉这点小麻烦，以免对马哈迪先生就任首相带来负面影响。

    马哈迪高度赞扬了美林银行，作为国际知名投行的专业精神和负责任态度，表示巫统和马来政府对于贪污腐败行为一向都是零容忍。

    于是双方再有好的气氛下，很快达成了利益交换。

    美林银行有权从香港裕民财务手中，借贷需要的所有股票，并且马来政府未来也会积极支持美林银行扩大在马国市场的投资。

    而美林银行则需要积极配合马国政府的正当反腐行动，把自己获取的所有关于土著银行的资料，都转交给巫统来继续跟进处理。

    有人也许会问，凭什么美林银行的一位区域负责人，就能与即将上任的一国首相平起平坐？

    因为当初支持科曼斯基来亚洲上任的上司、原美林银行的董事长兼ceo、今年刚刚出任美国政府财政部长的唐纳德·里根先生，提前帮他给马哈迪打了个电话。

    大名鼎鼎的“里根经济学”中的“里根”，不仅仅只现任总统罗纳德·里根，也是指唐纳德·里根这位华尔街出身的金融家。

    就在上个星期，科曼斯基秘密去吉隆坡与马哈迪会面之后的第三天，土著银行总部很快派人来香港，替换掉了裕民财务的负责人。

    陈松青突然得知这个消息之后，还感到十分诧异，立刻打电话去吉隆坡了解情况。但那边的人似乎也不了解具体情况，只是告诉陈松青说原负责人似乎因为得罪大人物而失势了，与香港这边并没有任何关系。

    在那之后的第二天，佳宁置业向裕民财务公司申请的一笔1000万美元贷款顺利到账。陈松青见此事对自己没有太大影响，也就没有继续关注，开始考虑该如何把裕民财务的新任负责人拉下水，变成自己的利益共同体。

    可惜陈松青并不知道，原任裕民财务的香港负责人，在返回吉隆坡的第二天就跳楼自杀了。

    包括这位负责人在内，在美林银行开始大规模做空佳宁系的股价之前，土著银行和马国金融监管机构，共有三人自杀、五人畏罪潜逃。

    只不过这些消息并没有被马国媒体大肆报道，所以香港这边更加不可能收到风声了。